再过两周时间,C市招生工作将落下帷幕。不出意外,清华在C市录取圆满结束,文理科录取分数线高居全国高校之首的新闻即将出炉。一直想合规地写一写招生志愿者的工作,毕竟这其中的故事实在太多,只是目前时机可能还尚未成熟。先结合高考一分一段表(应该不是机密信息)和C市基本市情,谈一谈一个有趣的话题。
知乎大V白如冰老师在《县城再无清华北大》中断言“小县城基础教育的黄金年代”已经过去,随着教育资源日趋向大城市集中,“奇迹之后,再无奇迹”。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国情下,不同地区教育资源存在较大差异,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以C市高考数据为例,乍一看像是文中“超级中学垄断清华北大名额”的缩影,背后也有引人深思之处。
县城再无清华北大,首先要定义“县城”。作为历史地理学爱好者(等以后财务自由了说不定去念一个历史地理学或者卫生经济学的PhD),我对C市的行政区划沿革也有所涉猎。本文定义的“县城”,对于C市而言,泛指除主城九区外的其余区县。(科普预警)C市主体部分为川东行署区,二十年前与原S省省辖三市一区合并,辖区面积接近东部较小省份的体量,却常常作为一个整体与隔壁另一个C市或者其他二三线城市对标,实则没有可比性。(C市原“九区十二县”辖区范围可与另一个C市比较,改日进行论证)C市建国后在S省内有特殊地位,行政级别比川东其余各地区高半级:C市以东三个地区(万县、涪陵、黔江),历史上属于“集中连片困难地区”;C市以西永川地区及江津专区在八十年代后才与C市合并;长寿、綦江、双桥和南桐矿区(万盛),长期受C市管辖,属于典型的“郊县”(类比密云之于北京,崇明之于上海)。主城九区,是城市学和社会学意义上作为C市城市主体的地域范围,即C市都市区:市中区(渝中)是C市母城,沙坪坝是C市文教中心,江北、南岸、九龙坡和大渡口属于C市工业区,巴县(巴南)和江北县(渝北)属于C市母县,北碚历史上属于陪都迁建区,有重大象征意义。(注:上述讨论主城与区县的划分纯属学术意义上的讨论,无其他含义)
川东行署区行政区划图(C市建市的基础)
C市主城九区行政区划图
上文论证了C市“县城”的定义,还需要澄清两个概念,即学籍层面上的“县城”和户籍层面上的“县城”:学籍层面即考生就读高中为区县的中学,是一个相对狭义的概念;户籍层面为考生常住地或户口所在地为区县,是一个相对广义的概念。户籍在主城的考生,学籍一半不会在区县;反之,学籍在主城的考生,户籍可能在区县。前几年以来开始流行“借壳”操作,即学籍在区县中心,高三学年借读于主城区“超级中学”,高考时回学籍所在地参加考试,若考入清华北大后,两校(学籍学校和借读学校)和同时计入一个名额。这还是归属于学籍层面上的“县城”。
以C市高考的特高分段考试为研究对象,从狭义的学籍层面来讲,理科投档分数前三十名(含并列)考生,学籍在主城区的考生有二十八位(其中B中学九位,N中学九位,另一个B中学六位),学籍在区县的考生仅四位;文科投档分数前十名(含并列)考生,学籍在主城区的考生有五位,学籍在区县的考生有五位。从广义的户籍层面上看,以我负责的B中学为例,理科前十名考生(包含一位“借壳考生”)有四位来自区县,一位常住地在S省(户籍在C市)。由此推知,在主城区“超级中学”垄断清华北大的背后(事实上“超级中学”在文科已无法取得压倒性优势),也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县城”的考生凭借“超级中学”的资源进入清华北大。从另一个角度,根据B中学参加清华大学领军计划的学生信息来看,户籍(常住地)在非主城区的学生已经超过户籍(常住地)在主城区的学生,也印证了前述的观点。(C市主城区人口近一千万,其他地区人口合计超两千万,作为参照)
基于C市较小样本的高考数据,有理由认为,“县城再无清华北大”过于绝对:尽管教育资源不均衡的现象正日益加剧,但在C市为代表的广大二线城市以下地区,基础教育资源的流动还没有达到“阶层固化”的情况。在“唯清华北大”论调的影响下,主城的“超级中学”采用了“掐尖”(中考前圈定区县优生)和“借壳”(学籍在区县的优生在高三学年进入“超级中学”学习)等方式,扩大“优秀生源”的储备库;而区县中学高举“衡水模式”应试教育的搭起,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争中也有所斩获。
从某种意义而言,“超级中学”对于“优生”的争夺客观上为部分“县城”的学生提供了优质的教育资源,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向上流动的渠道”。(随着C市各区域差距的缩小,不排除部分区县的学生家庭情况已经达到甚至显著超过主城区的平均水平)高考是人生道路上最不需要拼家庭背景和资源的环节,只要足够努力,只要足够聪明,只要足够幸运,就能很大概率获得与之相匹配的回报,然而后边的道路呢?
赞赏